关于律诗中间联对仗之浅议

段安仁

　　众所周知，律诗中间两联必须对仗。这是律诗的基本要求。也是我们必须遵循的原则。关于律诗对仗的基本形式和技巧，许多名家已有专著，这里不再赘述。本文仅就关于律诗中间联对仗句音节的问题谈一些粗浅的看法，以就教于专家。

　　一、律诗中间两联音节相同未必不是好诗

　　律诗中间两联必须对仗。这是律诗的基本要求。从更高标准讲，有人提出来中间对仗联的句式还要求有所变化，以使全诗读起来不那么呆板。如颔联的音节为“2221”，颈联的音节则应为“2212”或“1312”等。总之两联的音节不能相同。如若相同，则认为该诗有瑕疵。

　　对于律诗中间对仗联句式应有变化的观点我表示赞同。然而单纯从音节上要求，则未免有些武断。因为有的对仗联虽然音节相同，但从语法结构上看，则有变化，而且读起来也不显得呆板。

　　如韩愈的《七律  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中间两联的句式音节均为“2212”。也有人认为韩愈的这首诗因中间两联音节相同而存在瑕疵。但我们如果从语法结构上来分析，该诗颔联的前四字为动宾结构，后三字也为动宾结构，颈联的前四字为主谓宾结构，后三字为主谓结构。正因为语法结构不同，读起来的重音落点也就不同。因而也就不显得呆板。似这样的律诗还有好多，仅试举几例进行分析。

　　（一）对仗联前四字音节相同但语法结构不同的

　　晨步湖畔书见

　　王应才

　　湖堤春色染晨风，带露丛花别样红。

　　砧杵青石娇浣女，霞光水玉溅砰砰。

　　《中华诗词》2019年第9期15页

　　这首诗中间两联前四字音节均为“22”，但语法结构却不相同。颔联前四字分别由两个主谓短语组成并列结构。而颈联则是由名词性短语和动词性短语组成主谓结构。

　　题西府海棠

　　孙德振

　　西府海棠蕊满枝，春来正欲绽新诗。

　　劝君莫厌中州客，寓兴年年有所期。

　　《郑州诗词》2019年第2期19页

　　这首诗中间两联前四字音节为“22”，但语法结构却不相同。颔联前四字由名词性短语和动宾短语组成主谓宾结构，而颈联则由两个名词性短语组成偏正结构。

　　（二）对仗联后三字音节相同但语法结构不同的

　　瞻二程书院

　　刘先森

　　齐名岳麓一书院，理趣林藏数百年。

　　亘古鸿儒尚仁德，春晖抚水过前川。

　　《中华诗词》2019年第9期11页

　　这首诗中间两联后三字音节均为“12”，但语法结构却不同。颔联由动词和名词性短语组成动宾结构，颈联则分别由名词、动词和名词组成主谓宾结构。

　　参观红木家具厂

　　胡宁荪

　　万物俱来命运同，相依相伴更相通。

　　可怜挺秀参天木，倒地仍高七尺雄。

　　《中华诗词》2019年第9期20页

　　这首诗中间两联后三字音节均为“21”，但语法结构却不同。颔联由数量词和名词组成偏正结构，颈联则由名词性短语和形容词组成主谓结构。

　　（三）对仗联全句音节相同但语法结构不同的

　　大明湖

　　邢志刚

　　直是名城嵌宝盂，柳荷泉水汇成湖。

　　一泓澄澈神仙境，为问行行暑有无。

　　《中华诗词》2019年第9期10页

　　这首诗中间两联全句音节都相同，均为“2212”，但从语法结构上分析，却并不相同。颔联的前四字由形容词性短语和名词性短语组成偏正结构，后三字由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组成主谓宾结构；颈联的前四字由人名和动宾短语组成主谓宾结构，后三字由动词和名词性短语组成动宾结构。

　　悼凉山木里救火英雄

　　胡铁成

　　烈焰横空哀国殇，壮哉三十好儿郎。

　　巴山邛海清明雨，天诔隆隆哭欲狂。

　　《郑州诗词》2019年第2期5页

　　这首诗中间两联全句音节都相同，均为“2212”但从语法结构上分析，却并不相同。颔联的前四字由名词、动词和名词性短语组成主谓宾结构，后三字由动词和名词性短语组成动宾结构；颈联的前四字由名词性短语和动词性短语组成主谓结构，后三字由副词和动词性短语（悲凉为形容词动用）组成偏正结构。

　　单位菜园小憩

　　李洋

　　蹊径余晖过栅栏，繁华四面自安然。

　　且随摇椅迷酣梦，何必名川枉费钱。

　　《中华诗词》2019年第9期25页

　　这首诗中间两联全句音节都相同，均为“2221”但从语法结构上分析，却并不相同。颔联的前四字由名词、动词和名词性短语组成主谓宾结构 ，后三字由名词性短语和形容词组成主谓结构。颈联的前四字由数词和名词性短语组成偏正结构，后三字由名词性短语和方位词组成正偏结构。

　　由此可见，单凭律诗中间对仗联的音节相同与否来评判句式有无变化是不科学的。

　　当然律诗中间两联只要对仗就已经达到了律诗的基本要求。而要求律诗中间两联音节有所变化是对创作者的更高要求。我们也应该向这个标准看齐。如果中间对仗联在音节、语法结构甚至语义上都雷同，那确实是需要再斟酌提高的。

　　二、律诗对仗联的出对句音节相同未必是好联

　　众所周知，律诗对仗联的出对句的基本要求是词性相同，平仄相对，词意相近或相反。而我们好多诗友在创作过程中则往往忽略了词性相同的要求，觉得只要出对句的音节相同就算对仗，其实则不然。有些对仗联的出对句即使音节相同，但词性不同，语法结构不同，表达的词意也不同，因此也不能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对仗。试举例分析如下：

　　（一）前四字音节相同而词意不同的

　　1、

　　这一联出对句的前四字从音节上看，都是“22”结构，但是从词性上看，出句“坚持”是副词，“实践”是动词，合起来是一个状谓型的偏正结构；对句“两手”是数量词，“文明”是名词，合起来是一个定（主或宾）型的偏正结构。所以它们是构不成对仗关系的。

　　2、

　　这一联出对句的前四字从音节上看，都是“22”结构，但是从词性上看，出句“凤头”是由两个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偏正词组，“豹尾”也是由两个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偏正词组，它们合起来组成一个并列结构；对句“词媚”是由名词和形容词组成的主谓词组，“诗庄”也是由名词和形容词组成的主谓词组，它们合起来组成一个并列结构。虽然这两句的前四字看起来好像都是并列结构，但是其中的两个组成部分词性不同，词意也不同，所以它们也构不成对仗关系。

　　3、

　　这一联出对句的前四字从音节上看，都是“22”结构，但是从词性上看，出句“英年”是由形容词和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偏正词组，“染翠”是由动词和名词（翠在这里是形容词名用）组成的动宾词组，它们合起来组成一个主谓宾结构。对句“树壮”是由名词和形容词组成的主谓词组，“腾云”则是由动词和名词组成的动宾词组，它们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主谓宾结构。虽然这两个词组都是主谓宾结构，但是它们的组成部分不同，所以也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对仗。

　　（二）后三字音节相同而词意不同的

　　1、

　　这一联出对句的后三字从音节上看，都是“12”结构，但是从词性上看，出句的后三字“不”是副词作状语，“松”是动词作谓语，“劲”是名词作宾语，“松劲”合起来是个动宾词组，“不”是修饰“松劲”的，三个字合起来是个偏正结构 。对句的后三字“众”是名词 作主语，“欢呼”是两个并列的动词作谓语，三个字合起来是一个主谓结构。虽然这两句后三字音节都是“12”结构 ，但是它们相对应的字词性不同，语法结构也不同，所以所表达的意思也不同，就构不成对仗关系。

　　2、

　　这一联出对句的后三字从音节上看，都是“21”结构，但是从词性上看，出句的后三字“暗中”是副词作状语，“舞”是动词作谓语，合起来是一个状谓型的偏正结构。对句的后三字“盛世”是名词作主语，“昌”是动词作谓语，合起来是一个主谓结构。虽然这两句的后三字的音节都是“21”结构，但是它们相对应的字词性不同，语法结构也不同，所以所表达的语义也不同，就构不成对仗关系。

　　3、

　　这一联出对句的后三字从音节上看，都是“21”结构，而且乍看起来也好似对仗。但仔细分析，却也存在问题。出句的后三字“观”是动词作谓语，“鱼”是名词，“跃”是动词，“鱼”和“跃”合起来组成主谓词组作“观”的宾语。对句的后三字“捉”是动词作谓语，“水鸡”是名词作宾语。这两句的后三字都是一个动宾结构，但宾语的语法结构却不同，所以也不能算是严格的对仗关系。

　　（三）全句音节相同而词意不同的

　　1、

　　这一联的出对句的音节都是“2221”结构，但是从语法结构上分析，却截然不同。出句前四字“前程似锦”中“前程”是由形容词和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偏正词组，“似锦”是由动词和名词组成的动宾词组，它们合起来组成一个主谓宾结构；对句前四字“路漫英姿”中“路漫”是由名词和形容词组成的主谓词组，“英姿”是由形容词和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偏正词组，它们合起来组成一个并列结构。同样出句后三字“从头越”中“从头”是由介词和名词组成的偏正词组，然后作状语修饰动词“越”，与“越”组成一个状谓型的偏正结构；对句“倒海流”中“倒海”是由动词和名词组成的动宾词组，然后作状语修饰动词“流”，并与“流”组成一个状谓型的偏正结构。因此出对句之间形不成对仗关系。

　　2、

　　这一联的出对句的音节都是“2212”结构，但是从语法结构上分析，却截然不同。出句前四字“驭云踏浪”中“驭云”和“踏浪”都是由动词和名词组成的动宾词组，并由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并列结构；对句前四字“铁马金戈”中“铁马”和“金戈”都是由形容词和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偏正词组，并由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并列结构。出句后三字“绷帆缆”中“绷”是动词，“帆缆”是由两个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并列词组，它们共同组成一个动宾结构；对句后三字“展巨谋”中“展”是动词，“巨谋”是由形容词和名词组成的名词性偏正词组，它们又共同组成一个动宾结构。据以上分析，这一联也构不成对仗关系。

　　律诗中间联对仗是律诗创作的基本要求。但在实际创作中有时为了不以词害意，也允许个别地方不对仗，我们称之为宽对。本文只是从语法结构上探讨对仗的严谨性，无意反对在创作中使用宽对。以上观点是否妥当，请各位方家指正。

　　作者简介：段安仁，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诗词学会理事，郑州诗词学会副会长，诗教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