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晓梅安东元宝山古联鉴赏（三）

郎晓梅

　　安东元宝山公园杏花村古联三

　　重游胜地作东道主人，依旧好山河，无限烟云生眼底；

　　自顾藐躬本西州儒士，维新感时势，几多忧乐到心头。

　　余于乙卯（一九一五年）岁绾安东榷（专利，专卖）务，公余之暇，与二三知己，同游斯园，徘徊不忍去，己未（一九一九年）需次重莅，庚申（一九二○年）转摄东边道尹，山川人物，前后若有夙缘，因撰数语，以志雪泥鸿爪云尔。   山右灵石   何厚琦子璋氏题

　　【鉴赏】

　　此联作者何厚琦，字子璋，山西灵石人，因之联后落款“山右灵石”；举人出身，因之联中自称“西州儒士”。据《安东县志》载，何厚琦民国九年（即1920年）三月十三日始任东边道尹，2014年新修山西《灵石两渡何氏族谱》载何厚琦世表亦称其曾任“东边道道尹，兼外交部奉天安东交涉员”，而其曾跋董其昌行书《孝经》册页，尾署：“民国十年一月二十有一日，灵石何氏厚琦，识于奉天东边道署中，时年五十有五岁。”（转引自《黑龙江档案》2017年5期载文《清末滨江厅同知何厚琦生平家世考》）联中因以“东道主人”自称。

　　联之文字技巧纯熟圆润。无论从平仄抑或从词类、结构上看，此联对仗都极其工稳，尤以自在从容的小类对见功底。例如，我们据王力《汉语诗律学》的分类看，联中“重”“自”副词对，“东”“西”方向对，“旧”“新”形容词反对，“无限”“几多”数目对，“眼”“心”形体对，“底”“头”方位对，“人”“士”人伦对，“游”“顾”及“生”“到”动词对。此外联中还有几处自对用得也很妥帖，如“烟云”为天文类自对，下联同位置“忧乐”感情类自对与之相对。再如“山河”地理类自对，为名词性的联合结构短语，下联对以同类短语“时势”，尽管“时”为时令类，“势”归人事类，但令人浑然无觉。工似不琢，大方者。

　　联之主体情绪浓郁而能蕴藉，可鉴中国传统儒生“温柔敦厚”气质。起首即以情感带入，“主人”、“重游”二词洋溢浓厚主观情绪色彩，奠定作品基调。上联写风光，“重游”“主人”之视域下，这元宝山、这鸭绿江唯有“好”字可恰切传达彼时感觉。似乎可以想象临立于突兀的元宝山上，舒目极望一带浩渺烟水的作者形貌与气度。

　　下联写儒士情怀，登高而自然典化范仲淹《岳阳楼记》之“忧乐”，兴忧时患世之吁叹，抒报国匡邦之意味。而其所谓“时势”，即所处大语境，最近的是1919年爆发的五四运动，在这场运动中，之前的东渐西风直入大开的中国门户，《新青年》、《新潮》等刊物，少年中国学会、觉悟社、新民学会、新潮社等社团，雨笋叠生，一场新文化运动如同洪流，冲击着中华大地。已经年过半百的作者“藐躬”（意谓孱弱的躯体）仕于此种境况之下，没有年轻人之于“维新”的欣喜，也并无投身于“维新”的冲动，他能做的唯有“感”而已。读其联句，似觉“忧”更浓于“乐”，其结句似有诸多言之未尽者。下联中作者自画了一个沉思着的持重的面对新形势略感无力的旧式文人形象。

　　《木天禁语》云：诗之气象，犹字画然，长短肥瘦，清浊雅俗，皆在人性中流出。子璋“为政宽平，知人善任。嗜古不倦，精于览赏，金石书画，广藏甚实。所藏之《云麾碑》，为稀有之古迹。”（转引自《黑龙江档案》2017年5期载文《清末滨江厅同知何厚琦生平家世考》）此联尽管饱含浓郁的主观情绪，但是犹能读来平和，在于其性宽裕，而儒术浸濡及学识根底终究毓成他字底的雍容翰苑气象。

　　（联源：王庆生及《安东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