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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强:写诗用典的两不原则

    zhscwx 2019-01-30 微信精选 14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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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讲写诗要典雅。典雅是指文章、言辞有典据,高雅而不浅俗。可见,写诗措辞有典据,讲究用典,是很重要的。

      

      所谓“典”,分为两种:语典和事典。

      

      一般读者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事典上,却可能并不知道语典实际上比事典更为重要。写诗词可以不用事典,但不可不用语典。

      

      先说事典。事典是诗文里引用的古书中的故事。我们平常所说的典故,大多是指事典,因为这些典故都是有故事的。

      

      比如“冯谖弹铗”、“愚公移山”、“千金市骨”、“九方皋相马”等等,这些典故都有具体的故事。我们问一个人:你知道“九方皋相马”的典故吗?其实,就是在问他知不知道这个故事。我们常说的诗词用典,往往就是指运用“事典”。——这是明处的用典。

      

      再说语典。语典就是诗文中引用的有出处的语词。这一点,其实我在讲课时,也反复强调过,所用的语言要有依据,要有出处,不可自己想当然生造词语。

      

      古人写诗,十分注重所用词语的出处,几乎是“无一字无来历”的。无论李杜韩苏等大家,皆是如此。至于“江西诗派”如黄山谷、陈后山等人,就更强调这一点了。——这是暗处的用典。

      

      但是现代人在用典的过程中,会出现很多问题。在这里,我想先指出一些用典中的常见问题,希望大家在往后用典时,要避免这些问题。

      

      第一,不要机械地使用典故。所有事典及语典(包括一些替代词)的使用,都是有严格的条件的。其中有三点至为重要:一是必须考虑语境;二是必须处理好前后之间的关系;三是表达的方式一定要妥当。

      

      先说机械使用语典及替代词的情况。比如上一讲提到“庄周梦蝶”的典故,那么古人的活用,有以“蝶梦”、“庄生梦”代指梦境的,以“庄蝶”、“梦蝶”代指蝴蝶的情况。这种替代用好了,可以使诗句很有味道。

      

      但问题出来了,有的人写诗,只要提到梦,就用“庄梦”或“胡蝶梦”替代,只要提到蝴蝶,就用“庄蝶”、“梦蝶”替代,既不考虑语境,也不顾及前后意象之间的关系,表达也不到位,最后写出来的句子让人觉得很尴尬。这是一种机械地照搬。我这里打个比方。比如有人写自己做梦来到了月宫中,用“庄梦”一词代指梦,就写成“庄梦月宫游”。

      

      说实话,这是不通之句。你要注意前后意象之间的关系,“庄梦”与“月宫”是无法产生联系的,强行写到一起,只会不协调,从而导致不通。

      

      我们写诗,一定要培养敏锐的感受力,而不仅仅是理性的分析能力。“庄梦月宫游”,这一句为什么不通?有的人,需要别人解释给他听,才知道为什么不通。但我不希望,等到我解释之后,大家才明白为什么不通。我希望大家有敏锐的感受力,因为“庄梦月宫游”是不通之句,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扫一眼,就能感受出不通。——我希望大家能有这种感受力。有人写诗说自己做梦来到月宫,遇到嫦娥,会写成“庄梦遇嫦娥”。这一句岂止不通,真要写出来,便是闹笑话了。

      

      庄周梦蝶,能跟嫦娥产生关系吗?前后如此不协调,一眼就能看出不通。上面只是我虚拟的例子,但学员中确有类似不妥的。还有以“庄蝶”代指蝴蝶,说田野里有很多蝴蝶,会写成“田野多庄蝶”。这也是不通之句,至于为何不通,大家可以自己多想想,多感受。

      

      再比如自己家门外有几棵柳树,就写成“门外苏公柳”,这倒不是不通,而是不妥。西湖苏堤之柳,可以称为“苏公柳”,其他地方的柳树,不宜随便乱称“苏公柳”,这是有条件限制的。不是随便吃一次鲈鱼,便可称为“张翰鲈”;不是随便坐一次船,便可称为“范蠡船”,要注意情境。

      

      张翰是什么情况下想起鲈鱼,这个意象即便延伸,也要适可而止;范蠡在什么情况下泛舟五湖。我在东湖随便坐一次船,能自比范蠡功成退隐,泛舟五湖吗?这是不合适的。

      

      语典的使用,要巧妙自然。比如黄庭坚的“青州从事难再得”,“青州从事”代指好酒。因为好酒喝完了,难以再得到,所以说“难再得”。可是这个“难再得”,就是巧妙的语典使用,出自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最后两句:“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李延年这首诗,大家都听过。但黄庭坚的句子“青州从事难再得”,倘若我不说,恐怕大家想不到“难再得”三字是用李延年的语典。

      

      说明他用得不着痕迹呀,而且这用得多妥当。怎么品读,怎么分析,都不会觉得这个语典,有何不妥之处。

      

      写诗用典,是为了使诗歌生色;倘若不能生色,要果断弃掉这个典故;倘若会破坏整首诗,更要坚决不用。不能为了用典而写诗,或者为了用典而用典,这是主次颠倒了。这样用典,会非常非常生硬。


      第二,不要强行使用典故。这种用典,我觉得不叫用典,叫“塞典故”。不适合用典,或者不足以驾驭典故,而硬把典故塞进诗里,这样会把诗破坏得很严重。七绝以灵动见长,用典宜少。以不用典而流动自如最好,偶尔用一个典故能使之生色也不错,个别情况下用两个典,也无妨。我看有的人,七绝能用三四个典故,这样“塞典故”,整首诗感觉会是七拼八凑的。七绝用典多的一例,李白的《秋下荆门》:

      

      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

      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

      

      第二句“布帆无恙挂秋风”用《晋书》中的典故,顾恺之从他上司荆州刺史殷仲堪那里借到布帆,驶船回家,行至破冢,遭大风,他写信给殷仲堪,说:“行人安稳,布帆无恙。”表示旅途平安。

      

      如果我们出游,旅途平安,是否可以用“布帆无恙”来表示呢?当然不可以。李白从荆门乘船东下,用的是帆船,可以这么形容。你坐的是游轮、火车,怎么能用“布帆无恙”呢?因此,用典不能机械。

      

      第三句“此行不为鲈鱼鲙”是反用张翰“鲈鱼脍”的典故;第四句是用语典,出自《广博物志》:“剡中多名山。”也让人想到王子猷雪夜访戴,乘兴至剡溪的故事。因为李白是顶尖的高手,故而能游刃有余地驾驭这些典故。何况,在李白所有的七绝中,像这种密集用典的例子,是非常非常少的。绝大多数是这样的: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山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典故,本质上是一种点缀,使诗篇增色甚至升华的点缀。但有的人写诗的目的,就在于用典,似乎是为了用典才写诗,这样就写坏了。刚开始用典,尽量少而精悍,不要大量“塞典故”,这是坏毛病。因为用典要反复考量、打磨,思索自己要表达的内容与典故本身的契合度,以及前后句之间的关系处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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