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解元代杂剧和散曲,有几本书是必须要读的,其中就包括钟嗣成的《录鬼簿》。
元代杂剧和散曲作家,绝大多数社会地位都不高,而杂剧散曲虽然在元代非常受欢迎,但地位又远远不及正统的诗文,所以,有关这些作家的生平事迹,流传下来的却很少,给后人研究元杂剧和散曲带来很大的困难。钟嗣成的《录鬼簿》记载了他之前和与他同时的一些著名戏曲家的生平资料和创作情况,虽然比较简略,但却非常珍贵,是研究和学习元代戏曲必读的书之一。
钟嗣成本人也是一位杂剧和散曲作家。他自己的生平资料也非常少,就连他的生卒年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大概生于1280年前后,死的时候应该已经超过八十高龄了。他字继先,号丑斋,杭州人,祖籍大梁。“累试于有司,命不克遇”(元朱士凯《录鬼簿后序》),大概做过很短一段时期的江浙行省椽吏。《录鬼簿后序》说他“从吏则有司不能辟,亦不屑就”。他的一生,也就是优游市廛,以写杂剧和散曲为乐了。
钟嗣成编有《章台柳》《钱神论》《蟠桃会》等杂剧七个,今皆不传。今传散曲有小令五十九、套数一。
钟嗣成与许多元曲家一样,仕途不顺,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大谈清高,大谈隐逸,实际上是博取的另一种名。他是既不能仕而为官,就干脆退而为民。他不希慕凌烟图像,也不希慕啸傲山林,他就老老实实地生活在市井,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市民,当然,是一个以玩世对抗社会不平的市民。
钟嗣成的散曲,以自嘲嘲世,他甚至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悲田院(又叫“卑田院”,是历代建立的专门收容贫儿乞丐的机构。唐代叫“悲田养病坊”。苏东坡就曾经说自己能雅能俗,“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乞儿。他有三首〔正宫·醉太平〕(录二):
俺是悲田院下司,俺是刘九儿宗枝。郑元和俺当日拜为师,传留下莲花落稿子。搠竹杖绕遍莺花市,提灰笔写遍鸳鸯字,打爻槌唱会鹧鸪词,穷不了俺风流敬思。
风流贫最好,村沙富难交。拾灰泥铺砌了旧砖窑。开一个教乞儿市学,裹一顶半新不旧乌纱帽,穿一领半长不短黄麻罩,系一条半联不断皂环绦,做一个穷风月训导。
这是典型的元代人由避世而玩世的人生态度的表现。所以,就连被元人说过无数遍的隐逸高人,如范蠡、陶渊明、张翰、邵平、林逋等,在他的眼中都只是为了清高虚名而存在的。他在〔双调·凌波仙〕中写道:
菊栽栗里晋渊明,瓜种青门汉邵平,爱月香水影林和靖,忆莼鲈张季鹰,占清高总是虚名。光禄酒扶头醉,大官羊带尾撑,他也过平生。
他还有十首〔双调·清江引〕,每一首都以“早寻个稳便处闲坐地”结束。说了伯夷、叔齐、屈原、陶渊明、俞伯牙、钟子期、范蠡、接舆、韩信,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个“早寻个稳便处得闲坐地”。他可以说是把名、利二字看得十分透彻:
利名假饶争到底,争得成何济。谁为刎颈交,那是安窠计。早寻个稳便处闲坐地。
他有好多以“四”为一组的散曲,包括“四时”春、夏、秋、冬,“四景”风、花、雪、月,“四福”富、贵、福、寿,“四情”悲、欢、离、合,“四别”叙别、恨别、寄别、忆别。其中有许多是文人雅士不屑于说,不屑于写的,正好表现了他市井作家的本色。
钟嗣成的题情之作也与众不同,大胆,真率,敢言人之所不敢言,但又语不涉斜邪。比如〔双调·沉醉东风〕:
听不厌鸾笙象板,看不足凤髻蝉鬟。按不住刺史狂,学不得司空惯,常不教粉吝红悭。若不把群花恣意看,饱不了平生饿眼。
钟嗣成的散曲中有二十首〔双调·凌波仙〕,有十九首是吊元代曲家如宫大用、郑光祖、曾瑞清、沈和、睢景臣、乔吉等人的,也是研究元代戏曲的重要资料。